推進新型工業化加快建設制造強國，走一條什么樣的技術路線？推進智能制造，要推動制造業加速向數字化、網絡化、智能化發展。要以智能制造為主攻方向，推動產業技術變革和優化升級，推動制造業產業模式和企業形態根本性轉變，以“鼎新”帶動“革故”，以增量帶動存量，促進我國產業邁向全球價值鏈中高端。

智能制造是一個大概念、大系統，它的內涵和要義主要體現在四方面。

第一，智能制造是新一代信息技術與先進制造技術的深度融合，它的根本任務是推進制造業的數字化、網絡化、智能化轉型升級。

關于智能制造的概念，曾有一段時間的混淆。有時候叫“互聯網+制造”，有時候叫“數字化制造”，有時候又叫智能制造，到底它們之間是一個什么樣的關系，應該怎樣統一概念？經過反復研究，行業內基本形成了統一的思路。

智能制造是一個大概念，它包含三個基本范式，第一個基本范式是數字化制造，稱之為第一代智能制造；第二個基本范式是數字化網絡化制造，或者互聯網+制造，稱之為第二代智能制造；第三個基本范式是即將到來的新一代智能制造——數字化、網絡化、智能化制造。

黨的二十大報告明確強調，要促進數字經濟和實體經濟深度融合。全國新型工業化推進大會上強調，要把建設制造強國同發展數字經濟、產業信息化等有機結合。

一個深度融合、一個有機融合，結合點在哪里？智能制造或者稱之為數字化網絡化智能化制造，它是制造強國同發展數字經濟的有機結合部，也是數字經濟與實體經濟的深度融合體。

一方面，智能制造是建設制造強國的主攻方向、主要技術路徑，所以數字網絡、人工智能技術將賦能制造和新型工業化的發展。從另外一方面說，智能制造又是數字經濟的主要組成部分之一，數字經濟主要包含了兩大部分：一是數字產業化；二是產業數字化。智能制造是第二產業數字化的主要組成部分，同時它是數字產業化的重要組成部分。

第二，一講起智能制造，大家心目當中首先想到的是機器換人、自動化，這是對的，但不全面，智能制造是個大系統，它貫穿于產品、生產、服務等制造全生命周期的各個環節，以及在工業互聯網和云平臺支撐下，各個環節交融成為智能集成制造系統。因此，智能制造主要由智能產品、智能生產、智能服務三大功能系統以及智能制造云和工業互聯網網絡兩大支撐系統集合而成。

制造業的創新內涵包含四方面：一是產品創新，二是生產技術創新，三是產業模式創新，四是這三方面集成在一起形成的制造系統集成創新。所以我們可以看到智能制造是制造業創新發展的主要途徑。

第三，要深刻認識到智能制造的出發點和目標點都是制造業的優化發展。在這里，數字化、網絡化、智能化技術需要和制造領域的技術進行深度融合，匯聚并且升華制造領域的知識成為智能制造的技術，因此在智能制造當中，制造技術是本體技術，為主體；智能是賦能技術，為主導；兩者深度融合形成智能制造技術，推動制造業企業的創新發展。

第四，智能制造是第四次工業革命的核心技術，是實現制造業轉型升級的主要技術路線。

新一輪科技革命和產業變革與我國加快轉變經濟發展方式形成了歷史性交匯。交匯點在哪？智能制造是最重要的交匯點之一，所以要積極主動適應引領新一輪科技革命和產業變革。

我們怎樣引領和適應新一代產業變革？回顧下歷史，制造業發展有很多種途徑，其實主要是兩種途徑：一是制造技術原始性創新，但這種創新是漸進式的，幾千、幾百、幾十年，需要長期發展，是漸進式的，當然這種創新是根本性的，極為重要；二是每一次工業革命，都有那么一種共性的賦能技術和制造技術融合創新，應用這種共性賦能技術對制造技術賦能，兩者深度融合形成創新的制造技術，對各行各業、各類制造系統升級換代，是革命性的技術融合和系統集成式創新，具有通用性和普適性。 

回顧前三次工業革命的共性賦能技術，分別是：蒸汽機技術、電機技術和信息技術，他們都極大提高了生產力。現在我們將迎來第四次工業革命，我們可以認為數字化網絡化制造或者說互聯網+制造是新一輪工業革命的開始，新一代智能制造的突破和廣泛應用將推動形成這次工業革命的高潮，重塑制造業的技術體系、生產模式、產業形態，并將引領真正意義上的“工業4.0”，實現第四次工業革命。

以汽車為例，最近新能源汽車的快速發展遠遠超出人們的預想，實際上汽車正經歷著從燃油汽車、傳統汽車到電動汽車（數字化），在這個基礎上，將較好過渡發展到網聯汽車（網絡化汽車）。同時，進一步朝著無人駕駛汽車（智能化汽車）的方向急速前進。當然，由于倫理和制度體制的原因，無人駕駛汽車的真正使用還有很長一段時間，但可以看到，隨著新一代人工智能技術的深入應用，未來汽車一定會進入無人駕駛時代，到那個時候汽車雖然還是交通工具，但是它將會成為智能移動終端，成為人們工作和生活更加美好的移動空間。

這段時間，中國新能源汽車產業異軍突起、出奇制勝，異在哪？奇在哪？在于技術創新，在于數字化、網絡化、智能化！開道超車，跨越發展，給我們的深刻啟示就是要緊緊抓住第四次工業革命的歷史機遇，堅持以創新為第一動力，以智能制造為主攻方向，推進制造業數字化轉型智能化升級，中國制造業一定能夠由大變強，實現制造強國建設的偉大歷史任務。

制造業創新發展有四條主要路徑。

一是產品創新。生產出數字化、網絡化、智能化的產品。例如，智能手機、智能汽車、智能家電、智能火車都是典型的智能產品，特別是前面講到的汽車，現在中國的動力汽車高速列車在智能化方面也走在了世界的前頭。

實際上仔細想想，智能技術作為一種共性賦能技術，它可以應用到各行各業，各種各樣的制造企業的產品目錄里列到的各種各樣裝備，我們都可以用數字化、網絡化、智能化對它進行升級。

所以，可以預見，新一代智能制造技術將為產品和裝備的創新插上騰飛的翅膀，開辟更為廣闊的天地。到2035年，我國各種產品和裝備都將從數字一代進一步發展成為智能網聯一代，升級成為智能網聯產品和裝備。

一方面涌現出一大批先進的智能網聯生活產品，更重要的是制造、運載、電子、服務裝備必將全面數字化轉型、智能化升級。“大國重器”將裝備“工業大腦”，更加先進、更加強大。

二是生產技術創新。數字化、網絡化、智能化的生產，這方面已經取得了很大的進展。智能工廠從本質上說是兩條主線，一條是生產過程的自動化；另一條是生產管理的信息化。在網絡連接和數據集成的支持下，兩條主線深度集成，推動裝備、產線、車間、工廠發生革命性的大變革。多年來，我國已經涌現出一大批數字化網絡化工廠建設的示范工廠、標桿工廠、燈塔工廠，這些企業都已成為本行業內世界級先進制造企業，同時在這個過程中，數字化網絡化智能化轉型做出了很大貢獻。

可以看到，各個領域內的示范工廠已經很多，同時流程型制造業的智能工廠發展也很快，取得了很大成績。要強調的是，大量原來還沒有完成數字化制造的企業，采用并行推進數字化制造和“互聯網+制造”的技術路線，通過“以高打低、融合發展”，完成了數字化制造的“補課”，同時跨越到“互聯網+制造”階段，實現了企業的優化升級。

一個典型的例子是浙江的春風動力，它原來是一家摩托車的配件廠，通過“互聯網+創新+制造”，很好地完成了數字化“補課”，全面打造了“制造云、電商云、物流云、設計云、流程云”，產品質量達到國際一流水平。目前，春風動力已經發展成為特種摩托車行業的世界級“隱形冠軍”企業。在這個過程中，我們可以看到數字化轉型發揮了極大的作用。

但是也必須保持清醒的認識，剛才那些示范工廠只是數字化網絡化階段的智能工廠，也就是第二代智能制造的智能工廠，更先進的技術升級還在后面。

這里特別要強調，“機器換人”或者企業生產能力的技術改造智能升級，不僅能解決一線勞動力短缺和人力成本高升的問題，更是從根本上提高制造業的質量、效率和企業競爭力。因此，在相當長一段時間里，我認為智能生產——企業生產能力的數字化轉型、自動化升級還是推進智能制造的主戰場。當然，在智能產品和產業生產模式等方面還有很大的發展空間。

三是產業模式的創新。數字化網絡化智能化技術引發了產品和生產的翻天覆地的變化，同樣，數字化網絡化智能化技術也引發了制造服務的翻天覆地的變化。數字化網絡化智能化技術正在深刻地改變著產品服務的方方面面。

推進先進制造業與現代服務業深度融合，會催生制造業產業模式和產業形態的根本性轉變，實現從“以產品為中心”向“以用戶為中心”的根本性轉變，完成深刻的供給側結構性改革。

這個轉變主要體現在生產模式、組織模式和產業形態的根本性轉變上：第一，制造業生產模式從大規模流水線生產轉向定制化規模生產；第二，制造業組織模式從競爭與壟斷走向競爭與協同共享；第三，制造業產業形態從生產型制造向服務型制造轉變。

四是制造系統集成創新。在前面三個方面創新的基礎上，還要集成在一起，包括智能制造的縱向集成（系統內部的組織集成）、橫向集成（過程集成），以及端到端集成（就某一個產品組成特定的系統集成）。

從2023到2035年，智能制造的發展總體可以分成兩個階段。

第一階段：2023年—2027年，數字化轉型階段。要深入推進“制造業數字化轉型重大行動”。到2027年，希望規上企業基本實現數字化轉型，數字化制造在全國工業企業基本普及。

第二階段：2028年—2035年，智能化升級階段。要深入推進“制造業智能化升級重大行動”。到2035年，希望規上企業基本實現智能化升級，數字化網絡化智能化制造在全國工業企業基本普及，我國智能制造技術和應用水平走在世界前列，中國制造業智能升級走在世界前列。

為貫徹全國新型工業化推進大會精神，在這里為2023-2027年數字化轉型工作提出兩條建議。

一是關于推進數字化轉型重大行動的建議：今后5年，工業企業數字化轉型是推進智能制造、實現我國制造業創新發展的主戰場，要集中優勢力量，在全國工業戰線大規模普及性推進“數字化轉型重大行動”。全國工業戰線總動員，以企業為主體，“產學研金政”協同推進，在全國工業企業大規模普及性推進技術改造-數字化轉型。爭取到2027年，數字化制造在全國工業企業基本普及，規上企業數字化轉型基本完成。這是一個非常艱巨的任務，但我們也必須努力完成這樣的任務。

二是開展新一代智能制造技術的攻關、試點和示范的建議：2022年年底，ChatGPT橫空出世，生成式大模型GPT開始具備理解和學習的功能，具有強大的解決實際問題的能力。生成式大模型是人工智能發展史上一次革命性里程碑意義的重大突破、重大跨越，一定會對智能制造產生重大的影響。

人工智能進入大模型時代，它的應用性能產生質的改變，它將使能百模千態，賦能千行萬業，實現各行各業的智能化轉型，人類社會正在加速邁向智能世界。所以，我們在這里提出，今后5年的主要任務是推廣普及互聯網+制造（第二代智能制造）。

對新一代智能制造技術要抓緊攻關、試點和示范，通過5年的攻關試點示范行動，為2028—2035年制造業智能化升級重大行動做好充分的準備，相信到2035年在全國范圍內將會形成一個新高潮，全國制造業將大規模地推廣智能化升級行動。

中國制造業戰線的同志們都有一個共同的奮斗目標：堅定不移地推進新型工業化，加快建設制造強國；再經過多年奮斗，我們偉大的祖國全面實現新型工業化，成為全球領先的制造強國，以制造業的繁榮和強大，支撐國家的繁榮和強大，實現中國式現代化，托起中華民族偉大復興的中國夢。

（本文根據國家制造強國建設戰略咨詢委員會主任周濟院士在10月14日2023國家制造強國建設專家論壇上的演講整理）